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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醋劲大发
峨嵋派高层对予樵的专访十分重视,结束武林茶话会之后,上缘师太率领大部队回到峨眉,先在山为予樵找好了很不错的落脚之处,并且十分慷慨地垫付了超出报销额度的那部分银两。

 第二天,上缘师太就在万佛顶总院召开了一场座谈会,详细说明峨眉派情况,介绍予樵认识掌管各方面事务的师姐妹与弟子。

 这种座谈会总是很枯燥的,再加上上缘师太生认真,她昨儿个用一个白天加晚上的时间,整理出了厚厚一摞讲稿,颇有要把会从早开到晚的架势。

 予樵奋笔记录重点,不知道是上缘师太本身比较爱絮叨,还是她对这种形式的报告不在行,总之基本上每一刻钟里她讲的内容,值得记录的差不多只有两三行字而已,其他不是在引用佛经,就是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”这类与主旨无关的言辞。

 予樵公事在身,还算有定力,被召集起来听讲的年轻弟子们,尤其俗家弟子,却没那么捺得住子了。过不到一个时辰,很多人脸上都出昏昏睡的表情,好一点的还在瞪着眼睛强撑,大多数则是打呵欠、头接耳的小动作不断。

 晓则完全不同,她坐得很直,精神奕奕的样子,还根据师叔的语调,不断做出种种忠肝义胆的表情。上缘师太说到峨眉派周济贫民的善举,她就感动地猛烈点头;说到曾经有宵小要对峨眉不利,她就夸张地皱眉愤慨;说到裁减执事名额是为了减员增效,她则恍然大悟状崇敬地看着上缘师太。

 由于和周围一张张面无表情昏昏睡的脸形成鲜明对比,上缘师太大概也发现从她的回应中最能找到演讲者的自信,所以频频地侧过脸,对着坐在边边上的晓讲话。

 这个情形真的蛮好笑的,似乎只要是她在的地方,就会有好笑的事情发生。予樵一边听记着寥寥可数的“重点内容”,一边也和上缘师太一样,经常把眼神向那边投去。他并没有发现,不经意间,自己的眼神里,装着和平常全然不同的温柔。

 他更加不知道,晓前排坐着那位,就是上缘师太的得意门生尹听竹。瞌睡不忘找八卦的峨眉诸位女侠们,在散会之后,纷纷传言起男女两座冰山之间撞出火花,殷公子对尹师妹投以青眼,情有独钟。

 “果然是要俊男美女才能配对的吧。”冯涓叹口气,拔着田间的杂草,“为什么美男子一定会看上美女呢?难道他不觉得,在身边站一个平凡女生,他的美貌才能够更加凸显的吗?”

 笑,“一个大男人,要凸显美貌干吗?”

 “赏心悦目啊。”冯涓理所当然地答道,“你说有没有可能,殷公子每天早上起的第一件事,就是坐在镜子前面,感叹自己的长了一副那么好的容貌?”

 晓想象予樵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样子——那是多么可怕的场面啊!“不要吓人了,殷哥哥不可能干那种事情的。”她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从不照镜子,所以才能够忍受自己的胡子拉茬大叔形象。

 “殷哥哥?晓师姐你叫得很亲热呀!”冯涓三八兮兮地说。

 晓不在乎地耸肩,“我不是一直那么叫吗?”

 “可是如果被尹师姐听到了,她也许会误会的哦。”

 “误会啥?”

 “误会你俩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嘛。要是因为这个而使殷公子的情路受挫,你不就会被他埋怨?”

 我们俩是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啦。晓很想这么说,可显然冯涓是不会相信的。最近每天都是由尹师妹陪着他参观峨眉各处,派内各处也就罢了,听说连舍身崖、洗象池、龙门这些纯游玩的地方都一一去过了。人总是喜欢赏心悦目的人事物,尹师妹除了美貌,智慧和武功都是上选,可能之前的约定,已经被殷哥哥忘记了吧。

 晓听着冯涓述说“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真是梦幻组合”的花痴感叹,闷闷地拔着杂草,不小心把好几棵萝卜也连拔了起来。她吐吐舌头,扒了扒土又种下去。可是过了一会儿,不小心又拔了几棵起来。看着又肥又大的白萝卜,感觉就好像在咧嘴嘲笑她的心不在焉,晓忍不住大怒,站起身来,照着其中一棵猛踢一脚,“啪”一声,萝卜先是落在某个障碍物上,接着凄惨地滚落进水渠。

 冯涓听到声音抬头,不发出一声哀号:“晓师姐,你你你在干什么啦?”

 晓瞟了眼口正中一个泥巴印的予樵,一言不发地蹲回去,挖坑埋其他萝卜。

 “殷公子,对不起!师姐她不是故意的!”冯涓急急忙忙站起来解释。

 就算不是故意砸人,也是故意踢萝卜吧。以为自己是国猪的臭脚啊,就算是国猪也不能踢萝卜,萝卜都比他们值钱。

 予樵朝她摆摆手,算是难得地释出一点和善,随即对着晓的头顶道:“过来。”

 晓埋头不搭理,揪出一尾蚯蚓,拨弄着玩。

 “过来。”

 还是没有反应。

 冯涓被予樵阴沉的脸色弄得有些害怕,拍拍晓的背,“晓师姐,殷公子在叫你。”

 “他又没说名字,你怎么知道是在叫我?”

 “啊?”这里就咱俩,那么难道是在叫我?冯涓心头小鹿撞,不过下一瞬就回过神来,殷公子根本就是直直地盯着晓师姐,和她一点关系都没啦。

 “你过不过来?”予樵的声音听得出是经过了极力的忍耐。

 “殷公子你不是很忙吗?”晓斜眼瞥他,“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,我们还有活要干。”

 好好的大美人尹师妹不陪,跑到这里来干吗?肚子饿偷萝卜吃吗?

 予樵黑着脸走到晓身后,拎起她的衣领,像是抓小一样,把人拽了就走。

 冯涓呆呆地望着晓不断挣扎的样子,开始替尹师姐的未来担忧——殷公子看起来正常的,实际上不会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打老婆的差劲男人吧?

 冯涓打个寒战,双手合十,心道:晓师姐,尹师姐,你们保重!

 予樵直到把晓拖到后山一处僻静所在,才把她放了下来。

 晓捂着口不断咳嗽,连责问的话都无暇出口。

 “你说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 晓平静了呼吸,四处张望。这个地方四面是树林,看起来人迹罕至,连她都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块空地,是不是尹师妹带他来过的呢?他们俩到这么隐蔽的地方,是想要干什么?

 想到两人在这里花前月下,也许还分着吃好吃的点心和零食,晓从肚子到喉咙再到鼻子到眼睛,所有地方都感觉酸溜溜的。

 “我在问你话!”

 晓不答,反而气呼呼地问:“你们都吃了什么?”

 “什么?”

 “我问你和尹师妹在这里偷吃什么东西?”

 “尹师妹?”予樵觉得莫名奇妙,这片山林地势险峻,少有人能够上来,他也是刚刚才发现里面有一处空地的。以尹听竹的轻功,应当没有办法过来吧?

 “她是我师妹,又不是你师妹,你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?她给你什么好东西吃了吗?”讨厌,眼睛好酸,都快要哭出来了。

 “…”这个笨蛋说起吃的东西不要命,绝对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,“我再问一遍,林梢是怎么回事?”

 “林梢?林梢怎么了?”

 “你自己心里明白。”

 这下轮到晓莫名其妙,“我明白什么?林梢又惹事了?他惹的事自然他自己会摆平,你来问我干吗?”

 予樵伸出手,熟练地扯起她弹良好的脸皮,“再装傻,我就捏破你的脸!”说完他就惊讶于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的威胁,果然只要一接近她身边,就会整个人变得不正常!

 而晓竟然也真的接受了这威胁,想到脸被捏破的可怕样子,她从善如地道:“我不装傻!我发誓我不装傻!”

 “那就好好说。”

 “说什么?”

 看她全然无辜的样子,予樵没好气地道:“为什么她们说你在等林梢?”

 他已经听峨眉的女弟子们提起这件事情好多次,她们大概是觉得说些幼时伙伴晓的事情,就能够和他亲近些。所以一个个一遍一遍地讲述晓在痴心等待林梢过来娶她的事情。她们的语气充满同情,好像晓脑子有问题一样,听了就一肚子火。

 也不单是峨眉,前天在山脚下碰到一伙江湖朋友,人家在知道他是要做峨眉专访后,竟然众口一词地极力推荐素材,“据说峨眉有位被林梢始终弃的老姑婆,他们当年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一点,所以落得都没有人肯娶她。她现在的境遇怎样,我们都很关心哦,这是个卖点,请务必写上去!”

 今天做访问的时候,竟然连上缘师太都说起了这个所谓的“爱情悲剧”,用以证明“无常是苦”,不由得本来半信半疑的予樵,都开始觉得煞有介事起来,所以访问一告段落,就找到她来质问。

 晓愣愣地复述:“我在等林梢?”

 予樵剑眉上挑,怒气冲冲地道:“你果然在等他!”

 林梢那臭小子有什么好!他也见过几次,撇开身手了得不说,完全就是滑头一个,又有好几房室,跟这个笨蛋怎么看就怎么不配。她是看上他哪一点?要说什么英雄救美,当年他千里迢迢把她护送到宣化,还为此不得不拜了个神经兮兮的师父,难道就不算英雄救美了?不只英雄救美,根本要说是舍身饲虎、杀身成仁了!

 最重要的,这笨蛋不是和他殷予樵定过亲了吗,怎么还会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?难道她之前只是说说而已?绝、对、不、准!

 晓只觉得他在生气,但仍然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哪一点上惹火了他,“你把话说得明白点行吗?我听不懂。”

 “好,我说得明白点。如果你真的在等他,那我们的事怎么办?”

 “我们”,是指他和谁?和尹师妹吗?难道他们已经…晓脸色刷白,艰涩地道:“你们…有什么事?”

 她竟然要赖账!予樵刹那间气血翻涌,差点走火入魔。

 “你就那么喜欢那个林梢?”

 晓歪头想想,“嗯嗯,喜欢的。”林梢是很好的饕友,和他在一起可以吃很多东西,干吗不喜欢?

 那你之前对我说要嫁给我又是怎么回事?

 予樵很想大吼,随即自己想通,是了,是了,因为当时林梢刚刚娶了第一个子,她自暴自弃,才想随便找了个人嫁了,她那时候没有认出那个胡子男就是小时候在一起过的“殷哥哥”,试问对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订下终身,是合理的行径吗?

 “你…非他不嫁?”予樵双手成拳,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

 “啊?没有哇!”晓吓得跳了起来,为什么话题会转变得那么快?

 予樵心中稍安,松开拳头,同时他也下了决定,既然并没有爱得非君不嫁,那么他就先下手为强,把人夺过来再说!反正她笨笨的,只要多给点好吃的,兴许就改变主意了。

 “你好好待着,我回趟家。”

 他说完就急惊风似的离开,留晓在这个地势很高的林子里,直到入夜才被师父解救回去。

 “他竟然讨厌我到了要把我饿死在那里的程度。”——这就是晓对于予樵诡异行径所下的结论。  m.6m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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