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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风雨狂肆,其势震撼大地,几将独树于曜城外围的温室晃垮,入耳皆是尖厉的风呼雨啸,他心焦难耐地枯坐于地,紧蹙的双眉与抿紧的嘴在在刻出他敛收不全的情绪。

 跟前的光牢还有几刻效力,只要等光牢一撤,就可以马上去看看小和姊有没有怎样了…姊,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!

 盼楚拚命祈祷,盼望一切平安,盼望没有事发生,虽明知它的可能微乎其微。

 惊人雷音自天而降,猛然轰进急躁思虑的他耳里,打醒了他对外界的注意:咦!温室的门什么时候开了?难怪雷声大了起来…

 意念未毕,他就被矗立在光牢前的人影给摄走思考能力:“你是…”

 奕霆收起伞,脸上惯带笑容的他此刻并没有出闲散的漫不经心:“我是你大哥。”

 “大哥?”盼楚认得他,他是那个人类,怎会变成他大哥了?

 被囚在光牢内的盼楚虽有满肚子疑惑,但他另有急务要办,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讨论谁是谁。“可不可以请你去通知…”该通知谁呢?梅姊的光牢樱姊也没法撤,有谁会肯替他守密不问他被囚之因又帮他撤牢?

 “你怎么不先问问外面的情形怎样了?”

 盼楚脑筋一转,侧脸疑问:“是梅姊要你来的吗?”

 奕霆只是将视线定在他脸上,没什么表情地反问:“你关心过吗?”

 盼楚微滞,圆亮的眸浮起警戒:“你在说什么?”

 “除了笄,你关心过谁?”

 盼楚有点火了,他盯著奕霆的面孔,语速放慢了下来:“你凭什么说这句话?”

 “凭我是你大哥,更凭这个。”奕霆出盼梅写的遗书,凌空一甩,摊了开来:“你的视力不错吧?这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你看得见吧!”他一停,讥嘲的口吻换成痛心:“我很怀疑你除了笄之外,到底还看得见什么?”

 盼楚瞪大著眼飞快看了遍遗书的内容,人若石雕,呆杵在原地:“梅姊…谢…不大哥,梅姊她怎样了?她还好吗?她现在在哪里?快告诉我!”

 奕霆冷眼凝视盼楚:“原来你还关心你姊姊的死活。”

 “我当然关心!”盼楚急得捶打起光牢大吼:“求求你告诉我梅姊她究竟怎样了?”

 “死的不是她。”奕霆用力下差点涌现的泪雾:“盼梅服毒,苍长老为了救她,耗尽了能量。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知道耗尽能量在流氓界代表了什么吧?”

 “大长老死了?”盼楚摇首,动作由小加大,发散零飘:“我不相信!”

 “你还在意他们是生是死吗?你不是只在意笄的喜怒哀乐?”

 “我没有!没有…”

 奕霆不给他解释,略撇了撇嘴:“如果不是你的一意孤行,盼梅用得著把你关起来吗?若不是为了保护你,盼梅敢去做这件事吗?如果你有关心、在意过你的姊姊,就该多为她们想,不该让她们一而再地为你心,你有做到吗?不!你没有,非但没有,还变本加厉让她们因你的伤而哭、而泣、而恨,只因为你眼中只有一个名叫笄的人!”

 “我没有,我没有…”盼楚瘫在地上,双掌贴在光墙上,涕泪纵横地喊:“我真的没有,大哥!”盼楚的这声大哥叫得奕霆心酸难忍,非得转过身去才能避免让盼楚瞧见他的红眼眶。“我只是想还曜城一个健康、正常的环境,我只是想帮助小走出他的世界,我只是想保护大家的笑容,我只想这样而巳,我真的没有忽视姊姊,我没有!大哥,你相信我!”

 奕霆于心不忍地了口气,按下情绪的波涛又再面对他,这次他蹲了下来。

 “盼楚,听我说,曜城的未来不止是要靠你的努力,曜城是大家的,应该要大家共同来努力,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伤害了多少人?”奕霆想起由于他而造成的盼梅自杀、苍术猝逝,间接引发的种种事端,不得不语重心长:“听你梅姊的话,待会出来后就跟我到梅轩去,别再去找小了。”

 盼楚为难地绞捏衣角:“可是…小他会很寂寞的。”

 “放心,有笄月陪著他,他不会寂寞的。”

 他黯然地想了下,最后开口:“大哥,我知道小他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,但他却是求他本该拥有的东西…他的委屈没有人体谅,我曾经和他约好了绝不互相隐瞒欺骗,绝不丢下对方,我不能不管他。”

 奕霆能体会小楚的难处,他对笄的感情就像他对慈宁她们一样,誓言同生共死,绝不离弃,他知道对小楚来说,眼见笄痛苦是比他自己痛苦还要煎熬上千百倍!

 轻吐了口气,似叹又似戚:“小楚,大哥知道你心急,可是这件事牵涉的范围已不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,大哥会想办法解决的,你就先忍耐,乖乖地听话,你梅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,她醒来之后第一个想看的一定是你,别让她再为你着急好不好?”

 盼楚想告诉他说解决的方法他已经找到了,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目视著奕霆脸上毫不作假的诚恳,心头感受到他真实的关怀,他鼻,控制住哽咽的嗓音,仔细挑选用词地打探:“小他…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,不要怪他,他根本不了解事情会影响到多少人,大哥…”

 “你想说的我都知道。”奕霆略有微词:“既然发现小不对劲,为什么不通知大家,找大家一块来想办法?反让小愈陷愈深!”

 “我…我起初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的情绪起伏剧烈起来,直到…”直到在他枕下发现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孔雀羽时,他才惊觉到事态严重。当然,他没有照实说,直接跳到结果:“直到梅姊来找我,把我关起来之后我才想通梅姊话里的意思。”

 “哦…”奕霆了解地低应一声,暗地却为他与盼梅遗书中所写的出入而惑起来。

 照盼梅信中表不,小楚不仅知道小误入歧途之事,还有扑火的念头,怎么这会儿和小楚说的不一样?难道是我猜错了?

 另一面,盼楚则在心里小声地道歉:大哥,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,只是…小真的能恢复他的本,只要他长出翅膀,就能化散他长久以来的怨恨,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,我不能放弃小,我一定要试试!

 “对不起…”他喃语的抱歉,沉思的奕霆没有查觉。

 ** ** **

 “长老,小他到底得了什么病?为什么一直睡不醒?”

 轩内,除了主人笄以及经常进出的笄月,还多了个稀客岩桂。岩桂探视完后,将被子盖回睡的笄身上,站起身来,不停地著手。

 “长老,小是不是病得很严重?”笄月本来打算问清原委后为所有是非画上句号,没想到一来到轩,发现的竟是已睡去半条命的笄,霎时又打了她的信心与决定。

 “奇怪…”岩桂犹蹙眉频喊奇怪。

 “长老!”竿月久问不果,不住伸手去扯岩桂:“你快告诉我小到底怎么了好不好?”

 “不是我不说,而是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呀!”岩桂的眉结更深:“小他气息平稳、心跳匀均,没有病弱之象,怪的是他体内有股不属于流氓气的暗劲不断地随著血脉游走,我放到他脉络里的治疗灵力全被这暗劲给光了。”

 他一停口下来,轩马上陷入诡变的寂谧中。

 “小月。”岩桂实在不愿危言耸听,但他却不能不提醒笄月事情已到了什么地步:“这股暗劲,属于黑暗魔咒,不但会蚀外来的力量,更会蚀掉小的生命力,这种咒术就像寄生虫,会藉饲主之生命一壮大,到最后如果没有突破某个境界或没有及时寻到压制它的办法,这只虫终会吃掉饲主的。”

 “不!”笄月面色铁青,连退了好几步:“不会的,小怎么会去学黑暗魔咒?魔咒是魔界的咒术,小没离开过流氓界,怎可能会练那种法?”

 岩桂的瞳孔映照著笄月的慌张失措,不知不觉中出一丝惋叹:“你如果不相信,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
 笄月微惊,迈开步伐追上离去的岩桂:“长老,我知道我的口气不好,对不起,你不要生气,不要走好不好?”

 岩桂摸摸笄月的头发:“傻小月,岩桂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?就算你动手打我,我也会笑着任你打,可是我却无法眼见你这样继续自欺欺人下去,怪只怪我没能力帮小,也没能力帮你,待在轩里会我窒息,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小月,我有负天责,有愧人托,小的昏睡是必然的现象,我虽然推算不出正确的时间,但可以肯定的是,如果近期内找不到方法可以让小压制它,小就会和大长老一样。”

 笄月愣著,连岩桂离去都没有再阻止。坐回边,她抚掠著弟弟闪闪发亮的银发,细视著弟弟堪称俊秀的五官,自心头?锢牡模?峭础⑹抢ⅲ你遣粤沟拿H弧?

 蓦然,一只手搭上她的肩:“笄月!”

 她惊跳起来,猝然转头,提到口的气在见到来人后安心地了下去:“导者,是你们呀!”

 “笄月,你怎么了?脸色好难看,是不是不舒服?”银杏也被她的惊跳给吓了一下。

 “不…没事。”笄月挤出笑靥言不由衷地搪,比了个请的姿势,带两位指导师到屏风后:“坐!”

 “不了,我来只是想对你说些话,说完就走,免得吵到小休息。”说话的还是银杏。

 笄月小心地察颜观,尽量不出异样:“小月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?”

 “不,和你无关,我来是为了向你认错。”

 “认错?”银杏的话一出口,立刻换来笄月摸不著头绪的疑念。

 “是的,认错。”银杏执起笄月的手,忆起过去段段往事,忍抑不住激动:“小月,请你原谅我。”

 笄月的惊讶非言词足以形容,人界的习惯用语口而出:“老师,你这是…”

 “是我不该,错以为是,把扭曲的价值观与人生观教授给你们,害得你们困缚在水火中,是我的错,我没有资格当指导者,请你原谅我!”

 银杏了口气后稍平心绪说下去:“这个错,我早就该认了,我不该只凭一个人类的行为就否定了所有人类,更不该以怨懑的心误导了你们,要不是奕霆的斥喝、盼梅寻短,我还会一直错下去,可叹的是大长老已经看不见了。”

 “老师,你别这么说…”笄月被此突来之局了头绪,不知所措。

 “不,我错的不止这些…”银杏正想说出她曾误信恶魔之言,答应换条件以驱逐谢奕霆之事,没想到一旁的海棠却截断了她的话。

 “小月,”海棠没有去握笄月的手,她的神态也不像银杏那么波澜,眼色间是种怪异的哀黯。“我也错了,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,而且比银杏错得更不能饶恕。”

 错愕中的笄月已经搞不清楚错的是银杏、海棠,还是今天怪诡的运道。

 “小月,”海棠喊了第二声,绕著她的,有悔恨也有挣扎:“不论我们做了什么,请你相信我们只是单纯地希望你好,只是我们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,小月!”她喊第三声,声中是令人鼻酸的心疼不舍与请求:“原谅我们!”

 笄月哽咽一声,拥住歉语连连的海棠:“我们怎会怪你们,我们最尊敬你们了,是你们教我们识字、读书,我们几乎是你们带大的,怎么会怪你们?”

 “不怪就好…我可以安心了。”海棠的眼神又空起来:“我考虑了好久,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怎么做,小月,你帮我做个决定好不好?”

 “嗯!”笄月举袖拭泪,没留意海棠言情间的不同。

 “我这辈子,只爱过一个男人,我爱他好深好深,我们曾发誓要永生相守,我一直相信这个梦,可是他却负我而去,我的梦碎了…”海棠机械化地念著,似乎没有感情:“小月,告诉我,我该不该再相信梦的存在。”

 “当然要相信!”笄月坚定地吐言:“有梦才有希望,才有可期待的未来,我们流氓依恃的不就是梦与勇气吗?虽然梦想必须付出努力和等待,但我相信只要决心不懈,总有一天摆得掉加诸在我们身上的困厄。”

 笄月斩钉截铁的奋语,激励了沉茫中的海棠:“有梦就有希望,有可期待的未来…”笑靥,自泪眼中升华:“小月,谢谢你帮我做了决定。”

 她置在怀中的手猛然出,亮晃的刀影骇得银杏尖喊:“海棠,不可以…”

 在间不容发的刹那,一道黑色箭穿破屏风击飞了海棠,震开了笄月。

 海棠碰然有声地撞上墙壁又坠回地面,鲜血狂吐。

 “海棠…”银杏拔足奔过去扶著她:“海棠,你这是为什么?为什么?”

 刀,已不再闪亮,因为它已没入了海棠膛;血,像般汨汩地而出。

 一旁的笄月,早已丧失了神智,只能瞪大眼睛,瞪大眼睛…

 “为什么?”银杏的脸上画满了无尽的痛楚,一手扶著她,一手仓皇地捂著刀伤口,试图遏止不住奔放的鲜血,但是血仍狂肆著它的赤,染了两人满衣的血泪。

 海棠咳著,着,她哑然地笑笑,眸里是宁静的神采:“我…想追随我的梦。”

 “你这是何苦?”银杏泣不成声地说:“这就叫赎罪吗?”

 “这个决定…”她又大了一口气才发得出声:“我早就该做了,六十多年行尸走的日子,我…再也不要了。”

 颤危危地掏出蓝羽,湛蓝的孔雀羽沾了海棠满手的血,看去更觉异丽,海棠将它递给银杏,不忍猝睹的容颜上,除了血之外,竟有朵笑:“我很高兴…没有被它惑。小月,谢谢你,我觉得…很快乐很快乐,原来追随自己的梦,是这么轻松,真的…谢谢…”眼,闭得安祥,眼中还溢落了两滴泪珠。

 银杏感觉到怀里的人蓦然无力倚来,颤抖地摇摇她:“海棠姊?海棠姊!”

 你将会看到灭亡!“不!不!不!”银杏尖叫起来:“不要!”

 笄月被银杏的尖叫撼醒,她呆然直视银杏怀中已不再呼吸的海棠数秒,退后了两步,倏地掉头,撞倒了屏风,而她就像被定住般,看见了那端的笄

 他笑颜灿烂仿若星,一脸骄傲地半坐在上朝她甜甜地唤:“姊姊,你看,我有力量了,我能保护你了,我能保护你了!”

 这句话有如诅咒一样不停地重复,不断地轰炸她的脑际,银杏的尖叫声,笄自得的呼唤声,海棠临终的遗言,一句句,一声声,迥响再迥响——

 ** ** **

 “说!是什么原因?”她板著脸朝弟弟厉叱:“到底为了什么大姊要把你关起来?”

 面对盼樱的愤怒,盼楚没有一丝畏,只是一迳垂颜以对。

 “你!”盼樱痛心疾首:“小楚,二姊问了你几声,你连一声也不吭,难道在你眼中真的已经没有我这个二姊的存在了吗?”

 “不是的!”盼楚终于有反应,愧疚地反驳:“姊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!”“不用解释!照实说,一件一件地给我说清楚!”盼樱当然不会以为盼梅会烈到自杀的事只有单纯的一件,脸色自盼楚淋得半和奕霆踏进梅轩之后就没好过:“梅姊服毒命危的时候,你在哪里?”

 盼楚头垂到快呼吸不过来,但仍躲不去心头的自责以及面前的压力:“温室。”

 盼樱看小弟这样,她何尝好受,但她必须问出一切,她不要当最后一个知道的人,她的大姊自杀,为的竟是把小弟关起来?这是什么道理?其中有什么不得告人的隐密?为什么大家都瞒著她?“告诉二姊,大姊为了什么要把你关在温室?”

 盼楚默伫半晌,就是没出一丝声音。

 “我这个姊姊真的做得这么失败吗?连问句话你也不肯答。”

 “樱姊!”盼楚抗议地抬起脸,这才让盼樱看清了他脸上的泪痕盈珠:“我没有骗你,这整什事我真的不晓得要怎么说,就算大姊现在站在这,我也是挤不出半个字来呀!”

 “盼樱,别再问小楚了。”一束稳重的声音,加入了这对姊弟的谈话,苏枋刚喂盼梅喝过药汤,显得有些疲倦,他在小厅坐下:“知道了又如何?小楚刚被关了两天,他应该比你还想了解发生了哪些事,你为什么不等奕霆回来再问他?”

 盼樱被苏枋一语点醒,想起弟弟被关了两天,吃没得吃睡没好睡,必然受了不少委屈,不觉中酸楚又染上鼻头,拉著盼楚坐下,呵护地问:“饿不饿?有没有冻著?”

 盼楚闷闷地硬是把两天来盘据作的恐悸、惊臆与不安全扫进心田,他爱他的姊姊,他不要他的情绪影响她们,正如大哥所说,他该好好为她们想想了。

 “樱姊,对不起!”他不止欠她一句对不起,也欠大姊一句抱歉:“我不知道会这样,我不该惹梅姊生气的。”

 盼樱瞧他这副忏悔莫及的自责,天大的气也消了,谁教她是姊姊:“好了,事情都已经发生了,难过也没用,打起精神来才要紧。”

 “对对对!打起精神来才要紧。”岩桂摇头晃脑地晃进梅轩:“亲亲小樱子,认识你到今,惟独造句话讲得最中听。”

 好不容易才定下怒涛的盼樱闻见此生冤家又来搅局,忿得银牙直挫:“岩桂,你想和本姑娘吵架是不是?”她狠狠地赏他白眼,要是他敢和她打哈哈,她就来段“全武行”让他“确实”地“记录”她发起脾气的“悍”!

 知她如己的岩桂哪会忽视她眼瞳里的闪光?她的泼辣他可是领教过,怎敢再在她气头上时捋“虎”须?当下马上陪笑脸,挨近了她身边转了圈,趁她还摸不清他打什么主意时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了个蜻蜓点水的吻。

 “你…死岩桂!”

 当盼樱回过神来羞啐时,岩桂已远在一尺开外窃笑:“不气了吧?”

 “气!”盼樱虽然咬牙切齿,但对这个命里克星就是没皮条:“再气下去就变球了!”

 “好啊!”岩桂不知在好哪门事,笑得更贼:“球有什么不好?”

 他这一笑,笑得盼樱“了魄”傻傻地随著他的语意反问:“球有什么好?”

 “好处可多了,你忘了你最的人界小说吗?那上面不老是写些女主角‘带球跑’,然后就得嫁给男主角吗?”

 苏枋闻言差点没把正要喝下去的茶个满天,急急咽下茶水,咳得一张脸红得几乎可以在上面瞧出微血管分布图;盼楚也嗤笑得险些跌个四脚朝天。

 反应比男士们慢半拍的盼樱会意过来,俏容生霞,得醉颜酡红,气苦地睨著“姿态潇洒”的岩桂,追也不是,不追也不是,只能跺脚哼气。

 素来严谨的苏枋,竟也兴起幽上一默:“想不到岩兄竟也风得很呐!”

 这汤,可把岩桂给捧得忘了他是谁,躬身作揖地道:“好说好说!”

 “说什么啊?地震吗?”奕霆一踏进梅轩就耳闻各种“音效”其中又以“地震”最为动听,不由得有此一问。

 “大哥!”盼樱一见救星,人就像燕归林般奔向他:“岩桂欺负人家啦!”

 “人家在哪里?”奕霆放下手里的餐点四下张望:“没有哇!”

 “大哥!”

 奕霆她的刘海,笑说:“先填刨肚子再来喊中气会比较足,小楚,你也饿了吧?”

 盼楚感于奕霆的有心,回柘轩换下衣之余竟也顾及他两未食而带来食物,忆起先前的不礼貌,不腼腆地以点头表示感激。

 奕霆安抚下两位弟妹后,使个询问的眼色给岩桂,岩桂回给他黯然的摇头。就这么个简短的动作之中,奕霆便得知了岩桂去轩的结果,原来浅绽的笑,又隐退了去。

 虽然小月已有觉悟,但要她完全承认笄已化身为魔谈何容易呐!

 遥思中的奕霆下意识地微抬下颚望向天花板,专注地凝神历游不属于流氓界的境地,本来容不下旁物的视野里倏然浮现了一团影,愈来愈清晰。

 “大哥,你怎么了?”盼樱感地注意到明显冻住身形的奕霆怪异的举止,循著他的视线瞟左,哇地一声弹跳起来:“你是谁?”

 他慢慢自空中降下,待脚著了地之后还挥了挥衣上的灰才漾开笑容:“怎么你们流氓界的开场白都是这句?”

 奕霆还没有机会发声,岩桂就站了出去:“魔尊,你又来耍什么诡计?”

 “魔尊?”盼樱掩口诧喃,不远处的苏枋也出敌戒之,没有人留意到盼楚在见到魔尊之后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
 “唉…”无情叹了口气:“小伙子,我可是好心来报佃讯,为了表示慎重,还特别站在你们面前亲口相授,怎么你们还不满意?”

 “少发话,你还想挑拨什么是非?”岩桂全神戒备,毫不被无情的讪嘲影响,盼樱和苏枋也摆开架式严阵以待。

 奕霆看出眼前的魔尊不是上次那道幻影,而是真实的实体,再细审他瞳眸内的兴奋得意,心头已知必有事发生。

 “魔尊。”几番思虑,他终于问了出口:“你到底耍什么?在这场灾难里你会得到什座好处?”

 无情的眸光闪了两闪,笑中渗了欣赏之情,不再讥诮:“为什么这么问我呢?”

 “因为我想不透。”奕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却又抓不住:“你没理由要费这些心思制造混乱又处处希望我们能解决它。”

 “哈哈…”无情的笑声犷,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:“聪明的人类,有一种人,他行事没有规则,也不需要理由,你当真以为我魔尊会希罕那一两缕没有主见的灵魂?你们错了,我之所以会费这些心思是因为我想看看流氓的梦与传说,孰胜孰败。”

 梦与传说?所有人都被这句问号考倒了,梦和传说有什么关系?

 “就为了这样?”奕霆感到有股怒意在滋长:“你就为了这个狗不值的假想把所有流氓的生命当作游戏的工具?”

 “有何不可?”无情应得理所当然:“你们大概都知道笄向我求助的事…”他缓了一下,斜睨向倒一口气的盼樱和眉锁得更纠杂的苏枋,又接著说:“你们可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?”

 “你到底要说什么?”岩桂有些不耐烦。“一次说清楚,不要拖拖拉拉的!”

 “流氓王子只是实现他愿望的踏板。”无情一思及流氓界的灾劫是源自于那个渺小得可悲的梦想,他就忍不住要笑,笑这群大玩猜心游戏的流氓的愚蠢。

 “笄的梦,是一句赞美。”无情等著看好戏地揭谜底:“他希望有朝一他所爱的姊姊会亲口赞美他的勇敢,而成为流氓王子只是为了向笄月证明他有能力保护她,不需她再为了连翅膀也长不全的弟弟伤神,他不要当笄月的弟弟,他要当笄月心里唯一的人!”

 魔尊的话才落,盼楚就奔了出去。

 “小楚!你要去哪?”正得六神无主的盼樱想追回弟弟时,却被岩桂拉住。

 “樱,别跑。”

 “可是…”

 岩桂忌讳地盯著从容不迫的魔尊,提醒道:“别忘了这里还有个麻烦。”

 无情才歇止的笑又?锢钠鹄矗骸奥榉常浚〔淮恚?娜吠β榉车模?懈稣饷此佬难塾帜巡?那榈校?晦撒你阋ú磺崴砂桑俊?

 奕霆几乎快咬断了牙才勉强忍下他满腹如火烧的怒气,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么残忍的人,一个美好的世界因他从中作梗臻几灭亡,而他居然还面不改地谈笑自如?

 “无情,我不得不恭维你一句,你的确是天上地下最无情的混蛋。”他的声音像绷得过紧的弦,随时可能断裂出无与伦比的暴怒。

 无情非但不怒,反而开心地像是中了特奖般:“谢奕霆,你的赞美我很受用,你的气度更是我所仅见,只骂我无情的人,你可是荣登宝座哟!”

 奕霆被无情这一讽刺,震回了理智,他钜细靡遗地评量魔尊那张完美得令人不愿视冒犯的面孔:“你特地示现真面目,不是只为了告知我们笄的梦吧?”

 “谢奕霆,凭你的聪明才智,怎会猜不出我现身的用意何在呢?”无情啧啧惋叹:“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比其他人好些,没想到反倒慢了人家好几步;有时过于谨慎是会错过很多的意想不到。”

 奕霆猛地想起他曾研究过的心理学:当一个隐于幕后的罪魁祸首自动出现并提供线索,代表了他不但有恃无恐,并藉此宣布了他布的棋已经…难道小月和笄他…

 再也没有想下去,奕霆拔腿就跑,留下哈哈狂笑的魔尊和伙伴。

 “奕霆,你要去哪?”岩桂边喊边跑,回头瞪了无情一眼,扯起盼樱就跟了上去。

 “你不去凑热闹吗?”无情斜瞟著犹豫不决的苏枋,有丝意外。

 苏枋考虑了下,于职于理,他都该跟随他们去看个究竟,但权衡之后他却毅然依顺了他的感情。“魔尊,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,但请你马上离开梅轩。”

 他这狂妄的驱逐令无情大感兴味:“就凭你,也敢对我放话?”

 “虽然我的力量胜不了你,但只要我想守护的人在这,我就会拚命让她远离危险。”

 “哦?”无情的眼神,霎时蒙上了莫名,苏枋的坚决令他不经意地想起了远在魔界的无识与芝苹;无识也跟苏枋一样,准备倾尽所有守护芝苹吧?

 轻轻地,他为了理不出头绪的心情问:“你甘愿失职违责也要待在她身边?”

 苏枋不了解魔尊突来此间,存的是什么居心,但他仍强悍地重申:“我永远都不会舍弃她,更不会在她需要我时离开她一步,你休想伤她一。”

 无情想笑,天下哪有他魔尊办不到的?但他这回却没有把如影跟随的嘲弄挂在角。

 芝苹…现在应该也活在无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吧?比起他这个怯懦怕事一走了之的人来,跟著无识才能使她享受到幸福与爱。

 别想了——这件事等到回去之后再去面对吧!至少在流氓界,他该想的不是她!不该是她!

 …是否,该提起勇气回去了?

 就这样,在苏枋愕异的注视下,带著恍惚的魔尊,缓步走出他的视线,不敢置信的苏枋后来一直没想通无情之所以会乖乖走人的原因。

 ** ** **

 姊姊一定会称赞我的。笄的笑,从来没这么足过,当他迷糊醒来,发现刀光透过纱织屏风闪起,他的动作比预料中还快,顺利地救了他最心爱的姊姊。

 笄月步履不稳地走来,天在她头上翻滚,地在她脚下打转,她眼里的笄——她最疼的弟弟,化身为恶魔,正朝她炫耀他杀人的技巧。

 不!他不是小,他不是我弟弟!

 “恶魔!”笄月大吼,掌狠狠地掴在笄颊上,悲愤难忍:“还我弟弟来!”

 笄被打偏了脸,抚著颊,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笄月,好无辜好无辜地问:“姊姊!为什么要打小?”

 “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?”笄月一开口才发现她的气和泪全梗在喉间。

 “保护你呀!”笄理直气壮:“海棠想伤害你,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,姊姊,我做得不错吧?”话峰一转,笄晶亮的大眼敛为冷冽:“她该死,所有想伤害姊姊,抢走姊姊的人都该死!”

 笄月无力地倚在墙上,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笄偏执成狂的表情:怎么会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?

 “姊姊!”笄笑得甜滋滋地:“我就要成为流氓王子了,你放心,我不会让谢奕霆阻碍我的,米迦勒说,只要我通过考验,我就是流氓王子了,姊姊,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,小这次绝对会成功地找到祭品,等到祭礼举行之后,我就能随心所地呼风唤雨了。”

 笄月只觉双脚一阵酸软:“这场雨…是你造成的?”

 告诉我不是:小,别点头!

 笄点头:“是啊!下雨是练功课必然的现象,米迦勒说雨下得愈大代表功课做得愈好,你看,小没有偷懒哦!”笄月甩头,再甩头,甩得人撑站不住了还是没法甩掉事实:流氓界的灾难,竟是她弟弟一手造成的!天!不…

 姊姊怎么还不称赞我?笄早就忘了要追究颊上那一巴掌的成因,只是一迳地盼著笄月说一句他思夜想的话。

 “小!小!”盼楚冲进轩,紧急煞车停伫在轩门。

 银杏呆滞地抱著血痕斑斑的海棠,两人浸在血泊中,而笄月则瘫倚在墙上,只有笄精神奕奕。迟了——

 越过银杏和海棠,他直直走到边。

 “小楚,我就快成了流氓王子,你高不高兴?”

 “小!”盼楚咽泪难以成言,痛苦地拼出他的意思,死命不肯让热泪往下:“小求求你醒醒,别再作流氓梦了,小楚愿意把翅膀给你,停止憎恨吧!”

 “什么憎恨?”笄不懂,但他却能意解另一句话:“你要把翅膀给我?太好了!”

 盼楚扬起他的双翅,眼中含著盈光:“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好想拥有一双翅膀吗?魔尊答应了小楚,要在你昏睡醒来后把翅膀完整地移到你身上,你为什么不肯多等我一会?”

 笄眼中只有盼楚背后的翅膀,他的脸蛋散发出渴望衍生而成的贪婪,盼楚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。

 “翅膀,我要翅膀…”手伸出后又迅速缩回:“不!我不要翅膀,我就要成为流氓王子,我需要的是祭品…”笄著了魔般抓住盼楚。“小楚,你的血给我好不好,我要当流氓王子!你对我最好了,我的要求你没有拒绝过,再答应我一次好不好?”

 “疯了…”笄月突然抢走盼楚:“小,你疯了吗?小楚是你的兄弟啊!”“姊姊!”笄忽地板起脸:“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!你怎么不能体会小的苦心呢?别拦著小楚,仪式很快就好了,不会痛的。”

 “小,当流氓王子真的能让你快乐吗?”盼楚的心酸,一波强过一波。

 “当然,小楚,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对不对?只要我成为流氓王子,就能保护姊姊帮姊姊除掉害她伤心的东西,不管是情环还是谢奕霆,我都会把它除掉!”

 “小,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约定过什么?”

 笄一脸惑之。“我们约定过什么?和我成为流氓王子有关系吗?”

 盼楚惨淡一笑:“好,我的血给你,可是请你答应我,收回这场雨吧!不要再害人了!”

 “我没有害人!”笄大声抗辩:“雨要等到完成祭礼后我才有能力收回,你得先配合我,我才能实践承诺呀!”

 “笄!”笄月终于认清了真相,她将盼楚藏到身后,绝决地以厉逾寒冰的凄愤说:“要动盼楚,除非我死!”

 “姊姊,你不是告诉过我,成大事者必先付出代价吗?”笄摆摆衣袖,随劲倏出力,缚住了笄月。

 朝盼楚招手:“小楚,快来呀!”盼楚平空飘起,落入笄的手中,他掐著盼楚的脖子,还是那副童稚的嗓音:“忍茗点,一下子就好了。”

 颈上力道愈来愈重,盼楚能感觉到体内的血开始涌出,困难地,他的话跟著泪混合成哀求:“小,以后我没办法…再遵守约定,你一定要快乐…”

 泪和血落在笄的臂上,突然,他混沌的神智恍似透了线曙光:他们约定了什么?

 手劲,慢慢松了,笄滞硬地念:“绝不欺瞒、丢下彼此,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兄弟…”

 笄月挣开光缚,身心上的已不能自持:“不可以!”

 刺目银光势如奔龙自笄月叠的掌击向笄,银光与暗气相冲迸出碎光粉,撞飞了笄,也弹开了盼楚。

 “小,醒醒呐!不要再这样下去了!”

 “没用的,他的理智已经被魔咒蚀了!”奕霆赶至时,一见情形便明白了状况:“岩桂、盼樱,快把银杏、海棠和盼楚带走!”

 “谢奕霆,是你!”笄一见到奕霆马上红了眼:“你来抢我姊姊了是不是?姊姊是我的,没有人能抢走姊姊!”

 仇恨,是魂魔咒的力量来源,黑蓝怨气像汽球般涨大,奕霆发觉不对,马上把跟前的笄月推开;“小月危险!”

 “碰”地声响重重撞在大伙心头,爆炸似的漩扑向奕霆,奕霆的衣衫撕裂,甩向石墙。

 “不要!”蓦然,轩充著异常耀眼的银光,亮若太阳,直照得所有人睁不开眼。

 岩桂护著樱、楚和银杏,勉强寻去,找到了发光体:笄月腕上的玉镯。

 光,包住腾空而起的笄月,慢慢化去属于笄的黑暗力量。情环的封印解开了!

 “为什么?姊姊不够疼你吗?为什么你还要用怨恨来惩罚我?”

 “姊姊,我爱你啊!姊姊也爱我的不是吗?我要是当了流氓王子就不会再拖累你了!”

 “笄!”笄月彻底寒了心,不再奢望地回头,神色一片哀怜:“都是我不好,一直纵容你、依从你,没有教你怎么去克服困难,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,姊姊对不起你,但是你要知道——我爱的是奕霆,绝不是你!”

 笄月的宣告晃如天雷,兜头打在笄身上。他木然,心被活生生地撕成两半。

 “我爱的是奕霆,只爱奕霆,今生今世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!”

 那眼里含痛恨的人真的是他姊姊吗?为什么感觉这么陌生?她为什么要生气?他没做错呀!

 笄月从小到大的悲苦一举爆发了出来:“为了你,我不敢尽情地去拥抱快乐,我怕你受委屈,怕你不能自立,怕你哭泣,我没有真正笑过,因为你!因为你!全是因为你!真正该恨的是我?是我呀!”情环的光,在她话落之后的一秒钟内悉数敛尽,笄月也跌到地面泣不成声:“害我伤心的没有别人,正是你!笄,是造成洪雨狂灾的你!你不是我弟弟,我不认识你!把我的小还给我,把我弟弟还给我!”

 笄猛然一醒,渺茫地望着满处狼藉的轩,哭得不成人形的笄月,蹶倒在地的奕霆,愤怨的岩桂、盼樱,无神的银杏,已断气的海棠,以及面色泛黑的盼楚。

 他做了什么?

 低头,他的双手满是赤惊心的鲜血,那是谁的血?

 记忆,像有求必应的摄影机,尽职而忠心地放映方才的骇人经历。

 血,是盼楚的。

 我的血给你,可是请你答应我,收回这场雨吧,不要再害人了!

 我没有真正笑过,因为你!

 恶魔!还我弟弟来!把我的小还给我!

 “我只是想要一双翅膀…”

 小,你一定要快乐。

 “我只是想保护姊姊…”

 我爱的是奕霆,只爱奕霆!绝不是你!

 “我只是想当个正常的妖和大家生活在一起…”

 隐约中,他看见自己的梦碎了,那幅与大家和乐融融地聊天、嬉闹、采花制饼的梦——碎了。

 他到底是什么?体内的风暴肆,撕扯著他的内脏,但他却没有哭号,他是如此专心地想着,想着,想着。

 “姊姊。”他轻吐这两个字,血却像开了匣的水般汨汨地填满他的嘴:“该…消失的是我,我错了。”

 笄月抬头,看见笄再度飘起,屋顶不知何时破了个,风雨毫不留情地打了进来,雷声隆隆,真似末日来临那样森恐怖。

 “对不起…”他朝著屋顶伸直双臂,爆发长吼:“啊——”

 接下来发生的事,是笄月、岩桂、盼樱、银杏和恰好苏醒的奕霆,闻声而来的青松、柏榆等人,一生一世都忘不掉的情景。

 自笄的手掌中投出一道细丝般的银光,直入天际,没于层层叠的乌云中,待光尽,笄的血,也洒了遍地,颓然坠落。

 奇迹地,或许也可以说是诡异地,狂风,不见了;暴雨,曳止了,没细光的云天,像是放映幻灯片的布幕一般,渐渐地淡去,无烟,无尘,仿佛它不曾存在过。

 第一个奔过去探视笄的,不是笄月,也不可能是昏的盼楚,而是奕霆。

 “笄…”

 “替我…照顾姊姊…”笄的眼睛怎么也挣不开,这么消失,对大家而言,该是最好的结果吧!只是,在这一瞬间,他还是忍不住希望:如果有机会能让我再活一次,可不可以给我一双属于我的翅膀?

 “小!”

 耳边传来笄月的哭声,他的身体已僵,感觉不出她的触碰,但她的哀泣仍令他椎心。

 姊姊别哭,小不会再惹你伤心了…

 “救他,谁来救救他!”笄月哭哑了嗓子,哀哀切切地唤:“小,不要死——”

 光芒,筑成一座桥,衔接住两方。

 好温暖,这是什么,

 血,不再争光恐后地逸出,情环也收回了它的毫光,躺在奕霆臂里的笄,含祥安息。

 残破的轩,没有声音。

 ** ** **

 阳光普照,大地生机盎然,奕霆牵著盼楚的手,走在林道上,小路边,是两方无限铺陈至流氓界最后一个角落的花海。

 虽然流氓界拨云见已有一个月余,但参与这场浩劫的奕霆还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梦到他在作光浴。

 盼楚一蹦一跳地,忍受不了奕霆这边看看,那边探探,逢人即笑着招呼的温悠哉:“大哥,你走快一点嘛!”

 “你的伤还没好得完全,出门前盼梅和盼樱还一直代你不可以走得太急,怎么这会全忘了?”

 “哎呀!你就通融这次嘛!”盼楚合掌高举过头,作盛拜状:“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小,我有预感,今天一定会长出花苞。”

 “哦?你这么肯定?连小月都不肯定花苞长不长得出来,你是从哪听来的?”

 “是梅枝告诉我的!”

 “梅枝?”奕霆正想再问,盼楚就冲他神秘一笑,奔向前方的转生池去了,不由得摇头,放任小楚自由一回。

 一个多月前的那天,海棠和笄先后风化消散,笄月痛哭难抑,却在几晕厥时发现情环柔柔放光,才知情环保住了笄的原魂,近六十天来笄月不眠不休地尝试要使笄的魂植入转生池里孕育再生,但始终不见那朵容纳灵魂的花苞出现,他每天陪著盼楚步行到城外的转生池看看成果,他们之中没有人放弃过希望。

 而藉著这段时间,奕霆和岩桂重拟了治政擎要,彻底革除了故有的诸多迂教腐条,重新整顿过曜城,今的流氓界,已不再有城外城内的民情之分了。也因为在奕霆、岩桂的带动下,流氓们不再畏惧曜城,反而有空就往已然扫除阴沉的曜城里跑,曜城的寂清已成为过去。

 为了使弟弟重生,笄月暂住在转生池畔,努力研究灵魂转生之方,有时奕霆在想,如果早在发觉笄已造雨成灾之时就照母亲的训言揭穿这项秘密,笄会不会还活著?

 想到母亲,就想到那条帮他挡了笄雷霆一击的玉炼,碎得非常均匀彻底,想用他高超的拼图技术来挽回也无法了。

 刚开始收拾烂摊子的那几天真的忙得他们连吃饭都不出空来,尤其是开导银杏,简直可说是集挫败之大成,但经过梅、樱的细心照料,松、榆的耐心劝解,终也解开了心结,重新开始学作一个好指导者。

 重新开始?是啊!流氓界可说是重新开始了,但奕霆心里还时惦念至友去向,却碍于笄月仍为弟忙碌,他也致力于流氓界的重整,所以隐忍在心中,近来大小事务差不多都上轨道了,才又让他悬思起三友的下落。

 他常常不期然地想起魔尊和他所讲的话,自苏枋那得知他离去时的怪模样,不又起疑他忽然离开流氓界的原因,他为什么没来看他安排的终戏?是结局已在他算计中抑或另有别因?

 梦与传说孰胜孰败?孰轻孰重?

 奕霆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个奇怪的念头:魔尊会不会去赴他生命中的梦想与传说?

 “算了,想这作啥?”奕霆用力了发,让思绪随著拂发的轻风而去,笑着走向欣颜相对的笄月、盼楚。

 “我猜对了!我猜对了!哟呼!”听见盼楚的欢呼,奕霆不用问也知道花苞真的一如盼楚预料般长了出来。

 盼楚一个矮身便跪在池边大喊著:“小,你要好好长大哦!我们的梅枝也长出芽了,你一定要和它一样加油哦!”奕霆牵起笄月的手,怜惜地抚著佳人略略消瘦的颊:“辛苦了。”

 笄月盖涩地垂眼,边的笑意释然安心:“我找到了将元魂植入花苞的办法了,以后只要在将死或在断气刹那摄取之魂,都能植入转生池重生,半年以后,小就可以长成死前的年纪了。这一次,他的翅膀会是全新的。”

 奕霆颉首,和笄月一同看向转生池内新生的那朵花苞,往事一幕幕地在脑中亡演,两个心意相许的人,隐隐有些领悟。

 “这段过去,他不会再带著吧?”

 “放心,转生池水会洗去所有不堪的记忆,小的人生,会跟他的翅膀一样是全新的。”

 “小,我等你哟!这次我一定会带你采遍流氓界的花朵,我保证烘出的花饼会多得吃不完!”

 奕霆喃喃念了一句:“小,流氓国已经不需要流氓王子了,希望这回你能抓住自己的梦。”

 “霆,你在说什么呀?

 “哦!没什么,我只是想对小说流氓界已经没有继承人了。”

 “为什么?”笄月可不解了,她还没听长老们正式废除继承人的制度呀!

 “因为——”奕霆贼笑一声,拦抱起笄月:“我要绑架流氓界最后一位继承人!”

 “啊!霆,快放我下来!别闹了!”

 奕霆抱著笄月转著圈圈,盼楚也跟著加入“天旋地转”的游戏,笑声直入云霄。

 “奕霆,笄月!”岩桂拉著盼樱气不休地奔来:“有消息了!谷绿音有消息了!她和冷寞已经回到人界旧居,人平安无恙呢!”

 “呀呼!”得知好消息的奕霆欣喜若狂:“绿音…绿音没事了!”

 蓦地,他定住,笑容也隐退了去,言又止地瞧着笄月。知他如她岂会不知他的意思,攀住他的颈项,她凑身吻上他的,将最真的心托给这个最坦的男人:“不管你去哪都别想甩掉我,天涯海角我是黏你黏到底了。因为…”她红著脸,在他耳边悄悄细语:“我爱你。”

 “哟!大哥和月姊在偷咬耳朵?G!”盼樱半钦羡半陶醉地说:“好浪漫哦!”“这有什么浪漫的?”岩桂撇撇嘴:“咬耳朵有什么希奇?你忘了我们天天咬嘴巴呀?”

 “岩桂!你…”盼樱被岩桂的“底之言”糗得无颜见人,举脚就踩在岩桂脚板上,然后逃之夭夭。

 “哎哟!樱,你这招‘踩桩’的功夫怎么还没忘呐!”岩桂抱著脚丫子边跳边追:“哪里跑,这一脚非得咬上三回嘴巴才能扯平!”

 奕霆、笄月和盼楚个个笑得挤出了欢乐的泪水,待他们跑远了之后,他俩才又深深凝视彼此,陷入了外物皆抛的浓情世界。

 盼楚偷笑着,把祝福无言奉上后,摄著脚尖走了,留下一对情侣互诉衷曲。

 “月!”

 “嗯?”

 “相不相信我妈已经在给我们准备戒指了?”

 “啊?”笄月眨眨美眸,有丝惑困:“怎么说?”

 “等我一带你回家,他们一定会先把戒指进我们指里然后直接丢我们入房,要不要打赌?”

 “好哇!”笄月倒想试试他对他家人的了解是不是正确:“赌什么?”

 奕霆坏坏地眯起眼睛:“输的人这辈子得任赢的人…”

 “怎样?”

 他啄了她的一下:“咬嘴巴。”

 “你…”笄月甜蜜得说不出话:“赖皮大王。”

 赢的要咬他嘴巴,输的嘴巴要给他咬,算来算去都是他占便宜嘛!

 “如果我姑姑在场她一定会说一句至理名言。”

 “什么至理名言呀?”

 “脸皮不厚一点怎么娶得到老婆?”他趁小笄月又发娇嗔之时抱著她跨步奔去:“朝人界出发你 ?

 流氓界的天地,不断回著他壮志豪情的笑语,随著流氓们绘声绘影的描述,传至好久好久以后——

 这么个流氓王子传说。

 【全书完】  m.6M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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